离职了，我还要交付什么？！| 法官札记
处理劳动关系案件，既要保护劳动者的基本劳动权利，又要兼顾用人单位的用工自主权和发展需求。随着社会经济迅速发展，劳动法领域时常出现许多新情况、新问题，挑战着裁判者的智慧。作为法官，首要的技能便是对劳动争议案件中核心的争议焦点有所把握，把力量集中在案件的核心症点上。同一用工单位，三起劳动纠纷，仲裁裁决明确，为何拒绝履行？积怨颇深的背后是怎样的隐情？如何在众说纷纭中探究案情，剖析争议“关键点”，考验着法官的解纷“功底”。
//姚迪骁
YAODIXIAO
青东人民法庭
二级法官
2022年3月中旬，我收到三个案件，原告是建筑工程公司，而被告，是三位建筑行业工程师。翻阅卷宗后，我发现这些案件的诉讼请求均是不予支付原劳动仲裁裁决的工程项目提成奖金。金额及支付方式都是确定的，但公司仍不予支付，也许案件背后还有隐情。怀着疑问，我尝试着与双方取得联系。原来，这家建筑公司在结算安全评价项目时，发现三名被告没有向其提交工程的相关文件。这些文件如未按期提供存档，公司将会遭受相关管理部门的行政处罚。几经沟通，这三名工程师均以离职为由不予提供。
根据办案经验，我知晓工程师制作的工程项目文件及签字极为重要，这不仅是工程项目合法合规建造的重要依据，也是工程项目通过政府验收的必要材料。工程项目文件的制作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是伴随着项目进度逐一制作。
“我已经离职，没有任何需要移交的材料。”态度坚决的被告让我的诉前调解工作陷入了僵局。若以判决形式结束这三起案件，无法真正化解双方的矛盾，还极有可能产生新的衍生诉讼。妥善化解这三起纠纷，关键还是要打开双方的心结，整理证据线索，理清头绪，解决双方实际问题。
立案不久，上海市受新冠疫情影响，进入封控管理状态。在此期间，我通过异步诉讼平台，继续与双方多次沟通。我深知，调解工作需要兼顾各方的利益，扮演好居间的第三人角色，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平衡双方的权益。我一方面安抚劳动者情绪，剖析情势，倾听诉求，换位思考；另一方面要求公司罗列所缺的工程材料，列出清单交给对方，并建议劳动者整理仍保留的项目文件。
经过几次沟通，建筑工程公司所列项目清单逐渐清晰，其同时发现很久之前的工程项目文件同样缺少这三名工程师的签字和相关材料。为了尽快补齐所欠资料，尽早解决纠纷，公司表示与被告已有和解的意愿和基础，公司将尝试与被告庭外和解。听到这个消息，我备受鼓舞。若能撤诉结案，前期巨大的梳理、沟通、调解工作也算没有白费。保险起见，未收到确定结论前，我还是按期安排了庭前会议。
“工程文件被你们藏匿了，公司现在无法正常复工复产，公司肯定不能支付项目提成。”公司认为被告有意藏匿相关文件，给公司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若是不能如约支付提成，那就休想补签相关文件。”
不曾想到是，庭前会议中双方再起争执，前期协商的和谐氛围荡然无存。我明白，双方核心争议点仍没有解决，庭外和解实际上很难达成一致意见，庭审不可避免。
开庭当天，建筑工程公司由一位总经理与一位人事参加庭审，三名工程师也早早到了法庭。双方蓄势待发，都显得郑重而紧张。因有前期沟通的基础，庭前我再次组织双方调解。公司代理人拿出三份长长的项目遗漏材料清单，要求被告一一核对并做出说明。被告有些恼怒，有了抵触情绪。
被告第一次参加诉讼，第一次走进法庭，难免紧张焦虑。我先从情感的角度对双方劳动关系及职业发展进行剖析，再从法律的专业角度对案件及诉讼风险进行释法明理。就此，案件出现了转机。被告愿意就公司列出的清单进行核实。
在法庭上，三名被告就清单逐一核实，将所能提供的材料当庭交予公司，并对项目文件中遗漏的签字进行补签。因所列项目清单甚多，核对工作进行了六个多小时，公司所需的项目材料基本齐全，双方的主要矛盾亦得以化解。
“被告提供的文件关系到公司是否能在疫情结束后正常复工复产，建设项目能否顺利完工，现此事已完美解决，愿意当场将提成款支付给三名工程师。” 建筑工程公司当场表态。
这是意料之外的当场履行。庭审结束，双方握手言和，这场一年多的纷争到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当天，其中的一位被告微信发来消息“谢谢”。
法官心语
Fa Guan Xin Yu
近年来，劳动争议案件呈爆发式增长，从案件案由来看，因劳动报酬及解除劳动关系引发的劳动争议案件依然位居前列。相比其他纠纷案件，劳动争议案件的审理具有许多自身的特殊“属性”。
劳动关系特有的人身隶属性与财产从属性兼顾特征即要求在处理劳动争议案件时更需从“情理法”多维度予以定分止争，维护劳动者平等就业，保障用人单位有序经营。任何案件处理的并不仅仅是案件本身，只有了解案件的起因，找到突破口，找到“病症”根源，才能妥善处理，取得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劳动案件无小事，特别在疫情期间，在案件审理和调解的过程中，应当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想法和权利，坚持协商求同，才能有助于当事人打开心扉，化解心结，帮助劳动者和用人单位共渡难关、共谋发展。
身为法官，要有统筹全局的考虑和谋略，更需要聪明、悟性和智慧，从纵横交错的法律关系中，找出核心关键点，把纷繁复杂的问题变得清晰简单。同时身为法官，身上也担负着这样的使命：让法治的信念深入到百姓心中，培养其法治意识，让百姓相信法律，明白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才是最有效的，改变用粗暴的方式来维权，把劳动纠纷真正地引到法治的轨道上来。
撰稿 | 姚迪骁
编辑 | 崔缤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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